《布衣红尘》 第52章 规矩多 免费试读
三通鼓过，笨重的闸门被几十个水手合力绞起，数百条小船静悄悄地穿过闸口，顺着一条两船勉强能并行的河道缓缓前行。起先江面上烟雾缭绕，看不清航向，全凭着舟子的本事在大雾里行走。只是那烟雾却不是自然生成的水雾，而是一种独特的燃香，沾衣后，几个时辰内香味都不会消失。忽然舟子大喊一声：“客官，坐稳了！”船行加速，乘客只觉得身子忽然腾空而起，然后又跌入座中。烟雾渐渐消散，小船鱼贯进入一个地下长廊，抬头望不到天空，弧形的穹顶悬挂着巨大的灯笼，那灯笼里装着的仿佛是夜明珠，比寻常灯笼要透亮百倍，照得水面起了一层五彩琉璃般的腻子。地下长廊越往里走越生出很多岔路口，从岔路口望去，一线灯火蜿蜒指向未知的远方。船只被三五成群的分散，到后来苏渰看不到他这条水路上还有别的船只，这数百号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长廊构建的迷宫里。
苏渰起先还想记住方位，估摸着船走了多远，没过多久，苏渰就放弃了。这地方太诡异，弯七绕八的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，加之又在地下，船所经过的地方，没有什么凸出的标志，就更容易混淆感官了。约莫又行了一炷香时间，前方是青石台阶，水路到这里就是尽头，苏渰和老郑弃舟上岸，那船家将缆绳往石狮子上一系，也跟着上得岸来。头顶上应该热闹非凡，苏渰听得到喝彩声、马蹄声，叫卖声，各种声音混在在一起，比白天万华园有过之而无不及。他一路都被告知上岸之前不可以交谈，现在既上了岸，自然可以说话了，他不知道梅州还有这么个地方，甫一上岸就好奇地问：“郑叔，这是什么地方？”
“这地方公子来过，等下上去公子就知道了。”老郑暗中觑见他神色渐渐好转，先前的那股寂寥之色已经被探究的神情取代，老郑在心里舒了口气。这情形似曾相识，十年前老郑把苏渰从大牢里接回来的时候，他也这般不吃不喝不做声的一个人坐了一天一夜。老郑至今没敢告诉他，当年暗中指使人诬赖他的其实就是他师兄宋开昀，而宋开昀也不过是虾兵蟹将，他想再查的时候，被当时的梅州刺史江阔压了下来。但是江阔没多久也被人弹劾，罢官离去，这件事就不了了之。老郑虽然在江湖上有些名头，但官场上的事，确实无能为力。十年过去了，老郑今天发现，苏渰心里还是根本就不快乐，他以前曾经说过，长大后要做个杜秋山那样的人，言成文，动成德，为国为民，九死未悔。但他此生已没有入仕的可能，做不成杜秋山，如今杜秋山又含冤病逝，苏渰心里的灯灭了。老郑害怕再看到一个死气沉沉的活人，这样即便一世安宁，又有何用？
“公子，等下无论见到谁，听到什么，切记不可摘下面具，这是规矩，切记切记！。”老郑不放心，又叮嘱了一遍。
“知道了，不摘不摘！”苏渰拿指头敲敲脸上的面具，面具咄咄地发出闷响，从他们上船就戴着这玩意，江湖人规矩真多。
两人拾级而上，没多久来到一座石门前，苏渰看到门口立着三个人，以为是看守，等到他走近时，那三人忽然拜倒，齐声呼到：“属下参见公子。”苏渰吓得退后一步，却差点踩到人，原来是那船家，只是船家怎么也成了他手下？苏渰诧异地看着老郑，老郑笑道：“公子，放心，他们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，也挺衷心。毕竟我们等下去的地方比不得别处，多带几个人以防真有那不长眼的。”
“不是，我不是这个意思，郑叔，我们还有钱多雇四个人吗？”
老郑听了好笑，原来公子在操心这个：“放心吧，他们不收钱。”说罢老郑朝四人望去，那四人听了俱是点头不迭地道：“请公子放心，我们很好养的。”苏渰瞧着其中一个总有莫名的熟悉感，但这股熟悉感从何而来他左思右想也想不起来。老郑不管他，按了一道机关，石门自动打开，苏渰被忽然涌入的强光刺得不适地眯着眼，待眼睛习惯光亮后，苏渰被眼前的景象彻底迷住了。这分明就是阆仙坊拥挤寒酸的小巷子，只是白天那股潮湿幽暗的感觉不见了，取而代之的是灯火如昼，那些曾经看起来歪歪斜斜的房子在光晕里华贵无比。每一层楼，每一条巷子的都点着灯，拐角处更是灯火通明。远远望去，好比星河倒泻，而往来的人群戴着各色面具，有的狰狞有的诡异，仿佛百鬼夜行，苏渰忽然起了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错觉。
老郑忽然回头对苏渰说：“公子，不一定要当官或上战场才是为国效力，江湖也可以，公子想要你的江湖吗？”
这话撞在苏渰胸膛上，勾起太多往事的渣滓，苏渰迷茫了，他身无长物，又该何去何从？这个问题越想越复杂，老郑拽了他一把，笑道：“走吧，公子！巧者劳，智者忧，不如先做不系舟！哈哈哈！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