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被分尸的那天，妈妈正在灯火通明的别墅里面给妹妹过十二岁生日。
那是个雷电交加的雨夜，我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步步朝着家的方向挪动。
我没办法打车，因为我没有钱。
身上的痛感叫嚣着，我走不了几步就要停下来缓口气。
可挨打对我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。
同学们欺负我是个哑巴又没有家长撑腰，稍有不顺心就拿我撒气。
可我没有办法。
就像他们说的那样，反正我又说不出话，我能拿他们怎么样呢?
想到妈妈我就感到一股窒息一般的痛感。
自从爸爸去世之后妈妈就找了个有钱人嫁了，靠着她新老公的人脉一步步成为了现在知名的心理咨询师。
他们还有了一个掌上明珠。
她的人生十分幸福圆满，前提是我没有找上门来。
可乡下唯一与我相依为命的奶奶去世了。
当时还没有成年的我只能来投奔自己的亲生母亲。
我还记得那天的场景。
我穿着打了补丁的衣服局促地站在奢华的别墅外面，与那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。
衣着华贵的母女看过来时，我精确捕捉到了她们眼里毫不掩饰的厌恶。
我说不出话，只能从灰扑扑的包裹里拿出奶奶临终前塞给我的照片。
虽然年代有些久远，但能看得出照片被人保护的很好。
那是我爸爸妈妈当年的结婚照。
那上面的妈妈挽着爸爸的胳膊笑得很甜蜜，与面前冷脸相对的她判若两人。
可她无从抵赖，再不情愿也只能让我进门。
我徒步走了整整两天，连鞋子都磨破了，脚趾大喇喇地露在外面。
我看到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捏着鼻子厌恶地离远了些。
我感觉很不好意思，但又说不出话，只能比划着跟她道歉。
可她好像不理解我的意思，皱着眉头钻到了妈妈怀里。
「妈妈，他好臭啊，我不要他做我哥哥！」
妹妹一脸委屈地在妈妈怀里撒着娇。
看着妈妈对着妹妹温声细语的模样我心里有些难受。
以前妈妈也是这么哄我的，可现在我能感觉到她好像很讨厌我。
但我又想着我已经是个大孩子了，怎么能跟小妹妹计较这些呢，于是上前两步想再表达一下我的歉意。
没想到见我靠近妈妈直接抱起妹妹快步躲开了。
「好了，娇娇乖啊，妈妈不让他做你哥哥，你是妈妈唯一的宝贝。」
妈妈的声音明明那么温柔，可我的心却如坠冰窖。
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，只是木木地盯着那对温馨的母女。
好半晌妹妹才被哄好了，嚷着要买这要买那作为补偿。
妈妈笑着一一应了才终于想起了我。
但她根本不想面对我，只是随便叫了两个保姆打发了我。
她们让我洗了澡，给我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，然后让我住到了最角落里的小房间里面。
印象里的房间没有窗户，永远都是那么昏暗潮湿。
就好像我后来的人生一样。
尽管我住到了别墅里，我也很少能够见到妈妈。
她根本不认我，对内对外都只说我是保姆的孩子。
虽然这样欲盖弥彰的说辞根本骗不了别人，但却蒙蔽了她的眼睛。
好像只要她说了，别人就不会记起她是靠男人上位的，甚至她还有个登不上台面的儿子。
她陪着妹妹玩耍的时候，我在跟着保姆做家务。
她跟妹妹品尝山珍海味的时候，我只能吃剩下的残羹冷炙。
我曾经想去问问她，妈妈，我不也是你的孩子吗，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。
可我根本说不出话。
我想把心里话写下来，但我跟着奶奶在乡下不是种地就是喂猪，也不认识几个字。
我只能用手比划。
可妈妈只是厌恶地偏过头去，看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。
她说：「你为什么不去死，你根本不配做我的儿子，你的存在只会让我蒙羞！」
我知道我的存在让她受了不少诟病。
但她竟然想让我死。
妈妈就这么恨我吗?
我感觉有些体力不支，渐渐停了下来。
雨下的很大，模糊了周围的一切。
我看不清眼前的路了。
我凭着本能走了这么久，就好像当年来找妈妈走过的那段路一样。
我只是想回家而已，可这条路太长，长到我已经走了六年都看不到终点。
我累了。
这些年的一切就好像走马观花一样在我眼前略过，最后我心里只剩了一个念头。
是不是死了，心就不会这么痛了?
